朱盾,吉林市作协副主席兼副书记、永吉县文联主席。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吉林省楹联艺术家协会常务理事、吉林省党史和文献研究会理事、吉林省民俗学会理事、吉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吉林省名人研究会理事、吉林省作家协会散文委会委员、吉林省摄影家学会会员、吉林省收藏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吉林市楹联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吉林市满族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吉林市政协文史研究员,吉林市诗词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2016年创立吉林永吉星星诗社任首任社长(现为终身名誉社长)。出版散文集《十年一刻》、主编《吉林市新世纪作家作品精选永吉卷》《星辰朗朗——吉林廉政人物》编委、《文化吉林永吉卷》编委。东北抗联题材长篇纪实文学《浴血白桦》获得2022年吉林省作协重点扶植作品,创作30万字报告文学《春舂》近期出版。创作诗歌、 散文、小说、文学评论200余篇发表在《作家》《诗歌月刊》《词刊》《人民政协报》《中国文化报》《参花》《吉林日报》《辽河》等。
屏蔽浮躁的隐喻和歌唱
——吉林作家朱盾诗歌浅析
“岁月是谁也躲不掉的宿命,走遍世界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回到内心的路。这世上没有离散,只有重逢。”
当诗人试图逃离一种境遇,又像是在不断地返回,如同他曾远离家乡,最终还是在记忆中竭力回到故乡。连绵不绝的乡愁,成就了诗人为时代坚守的信仰。
曾几何时,风光无限的70后诗人曾站在“理想主义”和“世俗主义”中间,尽享现世中的时尚体验和词语狂欢,他们天赋异禀,他们无牵无挂,他们在自己构建的诗歌语境里去学会观察,然后惊讶,为最后的浪漫输出愉悦。
朱盾是我所接触的70后诗人中仅存的意外,他看似依靠才华和天赋在写作,可实际上,从他的字里行间到处都流露着智性的思考和阵痛以及地域文化的烟火味儿。他的文本从不追求词藻的华丽、碰撞和词语暴力,而是带着人生波澜直抒胸臆,一种深情的回望和领悟。从其诗歌的行进中所给出的生命意志和文字风景,更具理想主义古典之风背后的隐秘现代性。
“诗人没有自己的心,只有不被别人欣赏的痛苦。”他的虔诚,宛若一个匍匐在黑土地上的殉道者,进行着他的使命实践,时而悲壮,时而飘逸。他的悲悯是最诚实的爱:对自我和他人的爱;对生而为人的爱;对亲人和故乡的爱;对一切被恩赐的命运的爱。
一、黑土地上的隐喻和乡愁
从地缘关系上说,他骨子里透露着北方汉子所特有的厚重、粗犷和硬度,黑土地上的河流、草甸、大豆、玉米复刻了他的诗性和豪迈。他的抒情像平原一样辽阔,熟稔于指缝间的白描手法更是勾勒出其内心的坦荡带着几分拙朴天真。他的浪漫无处不在,无论是从自我的反讽到切入历史的反思,还是在其诗风的认领并自然地将叙述、议论、逻辑和象征等手法融入其中,其主旨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昂扬生动,立足于自我独立的词语实验。
“人要时刻在痛苦和不甘心中生活”,评论家王波曾在对朱盾的评论中说“朱盾的写作温情、感怀,在寻找自己精神家园的路上,他严格要求自己防备着自负和安逸。在写作方面,他坚定地为文学奉献着,这里很重要的就是组织文学活动和培养新人”。我相信王波老师所给出的评价有目共睹。但从诗歌来讲我想就诗人西渡在《诗歌中的声音问题》一文中提到的“独特的声音即是一个诗人个性的标志,也是个性的内核”,无论是“音谱”还是“形式”,都涉及到诗歌的两种内涵:一种是隐喻上表明诗歌的某种禀性和质素;另一种则直指诗歌的字句、节奏、排列所产生的音响效果。我的理解就是:每一诗篇都有自己独特的“隐喻”保持其经验中的特殊性,显示出诗人内在的波动和诗歌意蕴的流向。为诗歌创造一个又一个隐喻,正是朱盾诗歌内在的质地和灵魂交响。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朱盾的诗歌,还是海德格尔说的:“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只要一下笔就回到了故乡。朱盾也不例外,他也正是在一次次回乡的路上,屏蔽着内心的困扰和浮躁,践行着自己文化还乡、灵魂还乡的朝圣之旅。“烟火小镇,是游子最远的天涯最近的家/是缘定三生的念,是小街小巷小羁绊,是妈妈喊你回家吃饭/是携手打过的伞,是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是一起躲过雨的屋檐/是时光的邮局传递生生不息的暖”《走在永吉的美食街上》,这一幅幅黑白画面,将儿时的顽皮、憧憬和留恋掏出来给人看,给人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失重感。紧接着“这痛这恋这热爱这思念/才是风雨里不迷航的船”,这分明是痛并快乐着的青春告白,见证成长、爱情、别离和执念,阐明在人生道路上,痛苦与快乐何其相似,也正是这样的经历塑造了他坚韧的性格和阳光品质。“我的青春路过这座小城/汗水和脚印被无数目光收藏/长亭、短亭,异乡、故乡/是种子就不走出沉沉的眺望”《所有的出发都和春天有关》,泪流到心灵深处去了,曾经的青涩多么倔强。他心中的故乡是多元的、立体的,有童真、有热爱、有失落也有期待。“从来不知你老去的模样/你的血还流在我的血液里/你的叮咛还在我的耳边回响”《写给母亲》,歌德似的细腻与深情,唱响跨越时空的心灵挽歌,是最古老的爱和人性碰撞,是撕心裂肺地疼。另外,他的短波诗歌《误会》和《娶爸爸》等构思精巧、凝练、童趣,运用反讽等手法,意象跳跃富有张力,读来颇有诗味儿。
二、从历史回归现实的合奏
《永吉,我要到你的源头和远方看你 》是极具朱盾式文本的地域抒情长诗, 展示出宽远、深邃、豪放的大者之气,尤见功底。血液中轰鸣的现代风暴席卷着历史演进变革的鼓声,为读者拉开了一幅彰显民族血性,涵盖历史、地理、人文等多视角、多维度的波澜壮阔的精神画卷。“用我不惶恐不青春的年龄/用我曾多少次准备逃离的忏悔/用我面对母亲时的埋怨和依恋/用我提到你忍不住的满眶泪水”,词语作为救赎的力量,是朱盾习惯的打开方式。他是在用诗歌向故乡致敬,用几近呼告的声调让故乡听懂他啼血的乡愁(多重否定),为我们还原历史和现实语境中的情感真相提供了样本,这种内心的对立和挣扎极具穿透力。“不说你不断降低的级别、流失的土地/只说你寂寞的炊烟和萧瑟的街区”,作为中原王朝的边关重“驿”,随着游牧文明向农耕文明到城市化不断演化,历史勾陈将故乡的行制、地域、人口等屡遭割裂、归流、弃置、迁徙的苦难一再呈现,重复着“不说”却又是不吐不快。不管故乡终会变得多么寥落,多么令人失望,多么不堪预期,她终是一大部分吉林人的共同原乡——永吉。这带有地域、族群和文化的血缘印记,跟后面的“背土过江”祖辈、父辈、自己和孩子的世代传承接续近乎高潮的切换,犹如“重金属”的现代摇滚,肆意着情绪的共振和情感宣泄。青春的荒凉让人难忘,当太多的初谙、骚动、怀疑和焦虑一次次寻归它的路径,是否可被视为使命的重置?“在口前我走过青春走过自己/如同爱人同志已经血肉不可分离/我曾经穿越你26个乡镇广袤的黑土地/走不出的松花江和大林莽/让我曾痛苦于你庞大的躯体”,最让人痛苦的莫过于爱而不得,最让人欣喜的是“浪子回头”,而诗人此时的“痛苦”分明是带着引号的。
用色彩为意象命名通常是山地诗歌惯用的手法,在朱盾的调色盘里,赤橙黄绿青蓝紫皆可入诗。我之所以会喜欢这种最具个性的表达,只在于它更接近自然本身,连迎面刮过来的雨水都是甜的。“亲爱的故乡,都说你是多彩的永吉/我只知道,我热爱的永吉是红色的/……我热爱的永吉是金色的/……我热爱的永吉是赭色的/……我热爱的永吉是白色的”。生活的丰富多彩是你愿意为生命注入什么,崇高的诗性是良心、正义和冲动的代名词,是铭记历史不忘初心的张力。“当岁月把白发和成熟给我/像抖落尘泥迎接一场伟大的洗礼”,诗人的血是热的,诗人的心更是滚烫,其汩汩的乡愁奔流不息,冲刷着其内置的想象力承载的青春、记忆和历史的痕迹。“不是我生在那里就可爱,而是我骄傲我出生在那里”,由此,我才真正参透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扶植家乡文学的因由所在。他的执拗,带着德拉克罗瓦式拆碎的色调,他的脑子里有太阳,心中有风暴。
三、在爱中确立重逢的向度
爱是奇迹,道德的奇迹。
朱盾的诗歌疆域贵在共情,善于用感性的语言去抒唱他对自然、对历史、对文化、对风俗人情的知性思考,并将一种澄明、朴素、纯洁和原初的内质带入其中。他的敏锐源于其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注重哲思层面对词语的精准把握和变形,大气中带着古意,浪漫中透着忧郁。写作不是竞技,而是不断“被传唤”的心路历程:让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让读者听到你的声音;让观众都能领悟你的演示,彼此以不同的向度去体会被传唤的经验和感觉,确认自己的浅薄与贫穷。
“口前,我从没说过对你的爱”,或许你会觉得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呀,甚至还会生发一种快要“土”到泥里去的不屑。可正是这不起眼的文字,曾让我无数次地不敢直视,他刺痛了我,以至于让我泪流满面。他还说:“幸福是比较出来的”,他就好比是一位魔幻的语言大师,不经意间就会让你看到这人世间最美的弹奏和拥有。释怀也是一种爱,诗人选择在诗歌里放逐自己,并付诸期待于不断的努力之中。人性的彼岸未必都能最后抵达,但这一靠近的过程同样也是对诗歌神圣之光的点亮和继续。我仿佛又看到朱盾心中反复降临的“大鸟”《归去来兮》,她是诗人的母亲、是诗人的爱、是诗人魂牵梦绕的土地。
“品茶之味,悟茶之道”,人生起伏,如同茶叶在茶汤中翻腾,“永吉人的骨头/不会弯曲只能挺立”《晨曦》,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火,给过路的人照亮希望和前程。“有一天,记忆累了时光老了/被遗弃在这苦寒之地瘦成一座山/看着满人出关逐鹿中原/目睹闯关东的汉子早生华发,姑娘悄悄退去红颜”“你是保留了纯味的乡村/莲叶田田芳菲满山”《放歌马鞍山》,壮哉!将军志,三千敢渡江,这是谁的“英雄儿男”气吞山河的整装待发,又是谁家的姑娘在一个少年的手上开出不老的神话?诗人几次提及“鬓发染白”(《梨园花开》等),有太多的不舍,最终都化作了星星哨湖面上的潋滟波光(《放歌星星哨》),为爱情伫立成永恒的倒影。
黑土地与大自然的精血,已铸成朱盾诗歌的精魂,让他始终以独立者的姿态,保持其应有的澄明与冷静,深情地谱写着他的灵魂之歌。他的意象仿佛是燃烧在广袤大地上的火,那是他的爱、他的牵挂、他的凝望、他的歌唱。他坚守着他的诗歌,他渴望在诗歌里与自己重逢。
“对于有生者,坚持就意味着改变/同时以自己和其它一切的名义存在”。——奥登
金雪岩,1980年生人,吉林永吉人,永吉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吉林市作家协会会员。